桥本氏甲状腺炎

注册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

特稿ldquo我的生活破碎了rd [复制链接]

1#
中科治白癜风疗效更显著 http://pf.39.net/bdfyy/zjdy/161222/5131651.html

叙利亚难民加迈尔逃难路线

年夏,趁去西班牙巴斯克地区参加学术会议,我计划顺道考察中世纪伊斯兰旅人行迹及巴尔干半岛。因膝盖带伤,旅途伊始我下意识回避种种潜在危险,比如难民。抵达波黑与克罗地亚边境城市比哈奇的一天清晨,几位叙利亚难民在空旷大街上赶路的身影牢牢占据了我的视线。离开波黑经黑山、阿尔巴尼亚进入北马其顿后,我决定调整计划,开始沿着著名的“巴尔干路线”追寻难民之旅。

巴尔干难民寻踪“我的生活破碎了”

海达

(全文共字,27图,预计阅读时间25分钟)

叙利亚内战年爆发至今,已有超过万叙利亚人逃离故土,引发二战以来规模最大的难民潮。“巴尔干路线”是难民逃往欧洲三条路线中的东线,选择这条陆路的叙利亚难民通常从土耳其抵达希腊北部进入北马其顿南部盖夫盖利亚,然后北上至与塞尔维亚接壤的库马诺沃,再经塞尔维亚或波黑、克罗地亚去往欧洲腹地。另两条路线分别为中线(由地中海进入意大利或马耳他)与西线(经西班牙)。

本文作者难民寻踪路线

1、基利斯检查站被扣

现在,我眼睁睁的失去了他。

8月29日上午11点,在距土耳其基利斯市区五公里的一处检查站,我被警察扣住。

基利斯是土耳其南部与叙利亚接壤的边境城市。早晨我在约两小时车程外的加济安泰普长途车站搭上一辆中巴前往这里。到达这个路边检查站时,中巴停下,两个青年男警官上车查看证件。我举着手机拍了张窗外的橄榄树。他俩查完后下车,又折回来,示意坐在车门口的我下来。下车还没转身,中巴竟开走了,两个女警察围上来要手机:“你来土耳其干什么?怎么会来基利斯?为什么拍照?”

指着中巴车开走的方向,我急出眼泪。

“你有亲人在车上吗?”——没。

“有行李在上面吗?”——没。

“那……?”——有朋友在上面。

“男朋友?”——不是。

“什么朋友?你们在哪里认识的?”——刚认识。

“在车上认识的?上面都是叙利亚人!”

他们瞪大眼睛。我的眼里已噙满泪水。

开往基利斯的中巴车,正在查票。

在车上刚认识的“朋友”确实来自叙利亚,是个牙医,正与妻子带着三个孩子去基利斯看亲戚。从加济安泰普上车后,因我不懂土耳其语,他出声做了翻译,英语十分流利。他以前上过医科大学,战争爆发后到土耳其已经五六年,开有诊所,也教有学生。“你来土耳其旅行吗,怎么会在这里?”他像警察那样问我,“你应该去以弗所,我哥哥在那里,英语也很好,可以给你帮助,待会到站把我们的联系方式给你。”我们座位相距较远。

土耳其能说英语的人不多,而且他在这里还拥有了自己的事业,我暗自激动,庆幸遇到一位难得的报道人,一心只等到站。现在,我眼睁睁的失去了他。

基利斯,这个土耳其与叙利亚交界的小城,几天前才深刻进入我脑海。在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车站公园,我见到来自叙利亚阿勒颇的难民加迈尔,基利斯是他离开叙利亚踏上“巴尔干路线”准备去往德国的第一站。

贝尔格莱德车站

2、贝尔格莱德车站“你是警察派来的吗?”

贝尔格莱德车站公园面积很小。附近原本有一个大难民营,现在都成了建筑工地。8月18日,我在车站门外遇到塞尔维亚姑娘库娃,她是法律硕士,碰巧去年曾为这里的难民营提供法律援助。她说贝尔格莱德市区难民集中的地方只有一处,就是车站公园。

公园里鸽群飞起飞落,长椅上难民三五一群坐着。在一侧角落,我看见一个清瘦、中等个子的青年站在路边,戴眼镜,举止斯文。他很像穆赫。穆赫来自北非阿尔及利亚。刚从比哈奇边境来到萨拉热窝时,我在一家清真寺角落里见到他。他从阿尔及利亚经埃及、希腊、北马其顿来到波黑,每晚睡在清真寺长椅上,准备找机会前往西欧。忘记留下他的联络方式,这些天我一直在懊悔。

大步朝这位新“穆赫”走去——他就是加迈尔,来自叙利亚阿勒颇。阿勒颇是著名古城,战争摧毁了这座城市。加迈尔7个月前离开那里,哥哥五年前去了德国,其他家庭成员去了黎巴嫩。这七个月里他除了睡觉外基本都在步行赶路,偶尔乘坐巴士。原本打算去德国科布伦茨找哥哥,但试图入境斯洛文尼亚前往意大利的里雅斯特时,在克罗地亚边境被警察扣住。他做了个双手被拷的动作。入境未成只好一路又走回来,刚到贝尔格莱德一周。问他怎么不去难民营,他说人家告诉他难民营关闭了。

“那你想去吗,要不要我帮你找?”我问。

“不,谢谢你,我今天准备去希腊。”他答,隔了几秒钟,问道,“你是警察派来的吗?”他没敢说实话。

他请求我去咖啡馆聊。走出公园,经过路边好几个咖啡馆时,加迈尔都没有停下,直到走近车站对面,他才指着一个咖啡馆道,“我们去那里。”穿过马路进去坐下,我们各点了一杯土耳其咖啡。

一位难民站在公园树荫下。

打开手机地图,我向加迈尔一处处确认逃难地点。身后坐了两位巴勒斯坦青年,泽科瑞和吉达。一个难民背着包进来推销太阳镜时,泽科瑞见我们沟通困难做起了翻译。他是个大眼睛的高个子,八个月前从巴勒斯坦经希腊、北马其顿来到这里,英语很好,还能说意大利语、法语、塞尔维亚语。他说自己以前是工程师,家人全都死了。“全部吗?“我难以置信。“是的,全部。每天都有人被打死,从来没停过,从来没有。”他脑袋后仰,眼睛朝向空中,“我要去德国,到了欧洲就有希望。“问他从巴勒斯坦出来后具体经过了哪里,他说都忘光了。“我只记得现在,只有现在”,他深深看向我。坐在旁边的男孩吉达看上去还未成年。

我起身去面包店给他们买点吃的,看到刚出炉的披萨,每人买了一块,加一瓶酸奶。他们很高兴接过去,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买错了,披萨上有红肠。加迈尔轻轻把食物搁在一边,泽科瑞看了眼没动,只有吉达迫不及待的小心拨出红肠,拈起下面的部分放进嘴里,边吃边扭头道谢。等我离开咖啡馆时,发现加迈尔也吃掉了披萨,但泽科瑞坚持只喝了酸奶。他反复说,逃难路上真主总会帮助他,真主一直在他心中。

加迈尔、泽科瑞、吉达几乎每天都会来这个咖啡馆,说这里对他们最为友好。当天的女服务员大约三十来岁,有点像吉普赛人。趁加迈尔不在我去付钱,她给我一个富有深意的微笑。

向加迈尔确认逃离路线时,我特别留意他在哪里入境北马其顿,此前一周我刚从那来。加迈尔自一个叫尼基的希腊小村入境,距离北马其顿最近的城市是比托拉。比托拉也是古城,我在那儿住了一晚,然后转往另一个边境城市盖夫盖利亚。盖夫盖利亚是巴尔干路线上关键的一站,离希腊边境仅5公里,大批难民经这里前往西欧。

盖夫盖利亚难民营里

3、走进盖夫盖利亚难民营“今年冬天,我们还收留过三个中国人”

抵达盖夫盖利亚在8月10日*昏,汽车刚进站就见一群警察配枪守在下面,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朝我挥手。问他们是不是有情况,“不,不”,他答,“我们就是在这儿晃悠”。问他哪里来的,他给我看肩徽,来自捷克,原来是欧盟警察。

盖夫盖利亚是个小城,边境米外就是著名的伊多梅尼难民营,很多难民过境盖夫盖利亚前在这停留。很巧,入住的民宿男主人是当地警察,我急忙诉苦自己申根签到期,有没有办法去希腊。他打了几通电话说不妨一试,我准备明早去碰运气。

趁天还未黑,步行走到边境横跨孔斯加河的大桥。这座大桥几乎是难民从希腊入境北马其顿的必经之道。几年前《纽约客》报道过一个年轻叙利亚难民,22岁的法律系学生盖斯(Ghaith)的逃难之路,这里是他半夜悄悄经过的地方。河水完全干涸,河床裸露,堆满石块。走过大桥,我试图接近希腊国境,但刚走不远就听到两只狗狂吠,只好停住脚步,天已经快黑了。

*昏,孔斯加河上的大桥

第二天一早,的士载我一路驶向边境,沿途都是等候边检的车辆,司机就近把我放下。希腊入境窗口一位青年边警叫禄尼,看到我的申根签证过期,他领我转遍几个办公室。一位年长警察以为我旅居盖夫盖利亚,建议先去马其顿首都申请签证,今天去明天就可回来,不必冒非法入境风险。禄尼边握手边说明天等你来,我本想继续打听下难民情况,又觉得反正很快会回来,便忍住了。边检外山坡上是密密的铁丝网,爬上一处缓坡,隔着铁丝网望向伊多梅尼,只见高高的野草丛。

搭便车回到市区,发现车站边上一栋不起眼的建筑就是欧盟警署,两辆警车停靠一边,几个难民正被盘问。民宿女主人林卡是位颇有见识与追求的职业女性,也是当地*府职员。她说除了希腊那边的伊多梅尼难民营,北马其顿这边也有个卫诺亚格(Vinojug)难民营,明天她通过NGO去盖夫盖利亚危机管理中心试试。林卡之前在危机管理中心工作,这个中心管理着难民营。

盖夫盖利亚火车站,很多难民从这里攀上开往库马诺沃的火车。

第二天早上林卡带我来到一栋略显简陋的小楼,这里就是市危机管理中心。中心主管沙显核查确认相关信息后,开具了一张两小时内有效的难民营临时通行证,随后带我们前往。车子经过市区,开上昨天*昏我止步的小径,卫诺亚格难民营就隐身在这里不远。

前方出现一片空旷地带,难民营进入视野,往前米便是伊多梅尼,一个警察过来取走我的护照。难民营约有大半个足球场大,简易房看上去还很新。“有很多人援建难民营,这个来自日本“,他指着一处说,环顾了下四周,”没有看到来自中国的”。不少援建上面确实都写着“日本”。难民营右侧是按指纹登记的办公室,挨着一个类似候车室的大棚屋,摆了些长椅,旁边是排队出口。沙显说,难民从这里运往北马其顿与塞尔维亚接壤的边境城市库尔诺沃,再前往西欧,“大多数人去的是德国。”

从难民营幼儿园窗口望去

正中央是幼儿活动场所,室内宽敞,一位年轻的志愿者在这里担任幼儿老师。她说孩子们正在睡觉。园内现有12名儿童,最大的13岁,最小的才8个月,在希腊出生。出来朝里面走,是难民居住的简易房,门大部分都关着。经过打开的一间时,我往里瞄了一眼,上下铺,两个男子正下床穿衣。

才上午九点多钟,气温已达39度,阳光炽烈。沙显说难民营夏有空调,冬有取暖器,还专为母亲和孩子设置了洗浴室,也有专门的洗衣房。洗浴室里,一个着黑袍的年轻母亲正给孩子洗澡,一侧洗衣房里摆了几台很新的洗衣机。经过难民营中间的岔道时,一棵小树十分醒目。“唯一一棵树”,沙显指着它道。

难民居住的简易房

难民营现收容有难民46人。沙显说以前难民人数很多,最多时每天有人,压力非常大,“今年冬天,我们还收留过三个中国人,他们利用塞尔维亚免签过来,想从这里经希腊去别的地方。”

从难民营出来,返回路上遇到三位青年男子,他们是没有办理登记手续的难民。沙显停下车打招呼,“愿意去难民营吗?”沙显问。“不愿意。”其中一位站在车下仰头答。沙显请他们自己保重。“发生过很多故事,很悲惨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许等退休了,我会写下来。”沙显发动车子,流露感伤。他看上去大约四十出头,举止干练。

离开盖夫盖利亚的那天下午,医院盘桓了几小时。值班的脑科医生说,以前这里接待过很多难民看病,还有位孕妇在这儿生了个孩子,现在少多了。

难民等候转移的候车棚

4、斯科普里的郊外20年过去,科索沃难民竟一直留在这个郊外的简易生活区。

8月13日,从盖夫盖利亚到达首都斯科普里后,我先去了希腊大使馆,答复是短期旅行只能在中国申请。伊多梅尼希望破灭。清理着思绪,不觉间来到瓦尔达尔河。过桥迈进一家餐馆,还没落座,一个坐在室外的中年男子进来递上张名片说刚从甘肃洽谈商务回来,原来他是北马其顿国家商务部官员。赶紧打听情况,他告诉我离这里不远的郊区有一处难民营。天色已晚,我决定第二天一早过去。

14日清早,我坐上一辆出租车,穿过瓦尔达尔河,经过一片老住宅,爬上一片杂草蔓生的山坡。司机指着上面道,那就是。下车刚进院子,一位高个警察走出来边问话边领我往外走,说这里不能随便进入,在斯科普里西北郊外有一个对外开放的难民营。载我来的司机没有离开,我们继续朝西北方向驶去。

宽阔平缓的田野坡地令人想到7月的科索沃原野,上个月我刚刚两次前往那里,此地距科索沃仅10公里。今年是科索沃战争20周年,战时斯科普里收容了很多向南逃往北马其顿的科索沃人。

斯科普里郊外的*治避难所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一个院门前,经过的村民说这里就是难民营。院子第一排是工作机构,时间还早没有上班。一个在这里打杂的男孩很意外会说点英语,他叫科瑞,妈妈是这里的清洁工。问他妈妈呢,他说还在家里。

“那你怎么来这么早,住在哪儿的?”——我们就住在这后面的房子,几分钟就到了。

“你们从哪里来的?叙利亚吗?”——不,科索沃。

我吃了一惊。20年过去,科索沃难民竟一直留在这个郊外的简易生活区。科瑞告诉我绕过院子围栏往里面走,就能看见他们的房子,只有一排。来到院墙外,走过去不到百米,出现一栋两层的楼房,旁边还有一排棚屋。孩子们在空地上窜来跳去的玩耍,楼梯入口坐着几个大人。我的出现引起他们的强烈注意,一齐看向我。一个清瘦的中年女人问我从哪儿来,见我说英语,她仰头朝窗口喊了一声,一个男孩探出头来,是她14岁的儿子里德。

科索沃难民楼里的儿童

这是一个六口之家,里德是最大的孩子。楼里共住了7户科索沃难民,有两户过几天就要搬回科索沃。里德领我上楼看房间,厨房、卫生间、客厅、卧室,设计现代,只是没进门就被各种气味和胡乱堆放的杂物堵住了。里德不好意思的笑,他的弟弟蹦出来,手里捧着个Ipad。往窗户外面看,窗底下破旧的沙发上垂首坐着位中年男子,四周照例杂物堆积。下楼时里德指着墙上不规则布放的电线说,这是他们自己接的,那些人(当地管理部门)经常来切断电源。出来仔细打量,发现墙体下方有弹痕,墙角砖块裸露散落。里德母亲在我们上楼时和丈夫骑着摩托去买菜了,回来告诉我,她有个姐姐战争中逃到了德国,母亲现在随姐姐在德国,“我们没有钱,没办法去德国。”

这时一个声音叫我,科瑞来提醒我回去,工作人员已上班。两个工作人员出来接待我,原来这里是*治避难所。一个来自中东的青年也来问话,他叫霍特,伊朗工程师,因*治理念冲突离开伊朗经土耳其、希腊、马其顿到这里寻求庇护。在盖夫盖利亚入境时他曾被警察扣住,在监狱住了一晚,然后转移到斯科普里难民营,最后到了这里。霍特陪我去往1公里外的公车站。脚下是沃野,田园风光秀丽宜人,耳边是霍特的倾诉,回忆过去在伊朗的日子,现在斯科普里的生活,将来可能的打算,听来并无令人振奋之感。

当天下午我离开斯科普里经北马其顿库马诺沃前往塞尔维亚,从盖夫盖利亚过来的难民通常也从这里沿火车轨道步行入境。库马诺沃市容略旧,三小时转车时间里没有发现难民身影。一位当地姑娘说,前两年她去边境上的村子看朋友,在那里遇到过许多难民。

科索沃难民居住的两层楼房

5、加济安泰普城堡下尽管环境恶劣,他们依然活了下来,展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和弹性。

在贝尔格莱德车站咖啡馆,当我向加迈尔确认逃难路线时,已暗自决定去往他逃离叙利亚的第一站土耳其基利斯。离开塞尔维亚去土耳其前,我先坐大巴来到与匈牙利接壤的北部边境城市苏博蒂察。苏博蒂察汽车站一侧设有非*府组织难民帮助中心,一位工作人员说,现在这里约有难民一百多人。正午时分我乘巴士又来到距匈牙利仅2公里的小镇霍尔果斯,大批难民曾在这里蜂拥入境匈牙利。此刻阳光下,街上阒无人影。

塞匈边境是巴尔干路线进入西欧直线距离最佳的必经之地,年匈牙利建起高达4米的“铁丝墙”,封锁了这条通道,难民人数锐减。在贝尔格莱德车站遇到库娃时,提到塞匈边境她曾做了个费力攀援的动作,“他们竖起了高高的铁丝网”。加迈尔因此避开这里选择了自波黑经克罗地亚取道意大利。

苏博蒂察汽车站执勤的警察

8月24日,飞往伊斯坦布尔前,我收到加迈尔的邮件,问我在哪里。下午抵达伊斯坦布尔后,入住酒店正对索菲亚清真寺。土耳其是收容叙利亚难民人数最多的国家,仅伊斯坦布尔就多达百万人。夜色下隔窗望着清真寺发出的光辉,想着加迈尔来过这里,但不知有没有进去过。向酒店老板打听如何方便去基利斯,他问,基利斯你知道是哪里吗?为什么不留在这里,这儿可是伊斯坦布尔!

我决定先乘大巴去安卡拉,然后南下转往加济安泰普,再从那儿去基利斯。在安卡拉逗留的这天上午,忽然收到一个儿时玩伴的消息,说自己苦心办了多年的幼儿园现在被强行要求关闭停办。体会着她的无助,似乎穆赫、加迈尔、泽科瑞、霍特一起站在了眼前。

8月28日*昏,我飞到加济安泰普。加济安泰普是叙利亚难民跨越边境基利斯后最重要的中转站,年德国总理默克尔访问过这里的尼济普2号难民营。这是个古城兼美食之都,有世界最大的马赛克博物馆。在民宿我遇到一对英国骑行夫妇,他们已经在这儿待了几天。问他们有没有注意到难民,丈夫答,不太多。这里距叙利亚64公里,难以计数的难民住在这个城市。

夜色下的加济安泰普城堡

民宿一街之隔就是古老的城堡,放好行李出门来到城墙下,华灯已上,灯光下城堡轮廓颇像西班牙格拉纳达阿尔罕布拉宫。绕行到城墙另一侧,草地上三三两两坐着男女老少,但见着装整洁,也不见携带随身物,密集之态不像当地人在休闲。趋步到城堡岗亭,一位中年男士说,他们是难民。我逡巡回草地,孩子们跑跳嬉戏着,大人神态安然,或谈或饮,有的还把毯子摊在地上,摆有瓜类、沙拉、饮料,一位大婶热心唤我共享。

巷子里响起热烈的管弦之声,寻声过去,门口一架安检仪异常醒目,几个保安像机场安检那样正检查入场人员。我举起手机拍照,一个保安友好示意我进去拍。里面乐声震耳,乐队在现场演奏,人们围着载歌载舞,一角婚纱流泻出来,原来在举行婚礼。三年前的夏天,加济安泰普发生过一场血色婚礼,突然的爆炸袭击导致婚礼现场50多人死亡。此刻,笑容盖住了阴影,安检仪无声提示着过去。

第二天早晨,出门去基利斯时经过城墙,草地上刚被撒过水,太阳高高升起,人们已各自散去。正想他们去了哪里,陆续看到许多男子走过,朝同一个方向而去,手里提着小塑料袋,里面像洗漱用品。我跟上他们。大约走了五百米,远远看见他们进了两栋外观陈旧的大楼,门口守着位老人。

清晨,城堡下的草地已不见人影。

环顾四周,大楼某个窗口有个人张望了几眼,又不见了。走过大楼正门一间屋子,我朝里面迅速瞅了下,光线昏暗,几个男子在操作机器,这里是厂房。装作漫不经心问门口老人,这里是什么工厂?他指着脚上的鞋说了句土耳其语。街对面有一家装饰靓丽的鞋店,进去向店员打听,鞋子是不是对面工厂制作的?他说是,不过只有鞋底部分。转出来再经过另一栋厂房大楼一角,看见一个15岁左右的男孩独自坐在机器边。我试着搭话,他没听懂,目光呆望向我。傍晚从基利斯回来,我再次来到厂房附近。做工男子陆续出来往城堡方向走回去,手里提着早上的塑料袋,毫无表情的和我擦肩而过。

叙利亚难民中有许多受过高等教育、有一技之长的人,比如基利斯中巴车上的牙医,更有大量的一般劳动者,通常做小买卖或打短工。《重塑中东的创业革命》一书作者克里斯托弗·m·施罗德认为,虽然人口流动对接收国构成严峻考验,但难民也是需要释放的人才与资产,不应单纯被视为“问题”。叙利亚社会活动家艾哈迈德·苏菲安·贝拉姆调研了一百多位叙利亚难民创业者,发现尽管环境恶劣,他们依然活了下来,展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和弹性,不仅为当地经济做出贡献,也丰富了文化的多样性。在贝拉姆最近出版的一本新书《流亡企业家精神》中,他给出难民创业面临的十大挑战:旅行管制、复杂的监管*策、银行金融服务业限制、生活稳定性的缺乏、有限的资金和投资选择、语言和文化障碍、心理与精神创伤、社会排斥、陌生商业环境以及不确定的未来。

厂房一角

6、埃迪尔内边境“没有难民了,我们有警察守在这里,很安全。”

埃迪尔内,历史上著名的阿德里安堡,即哈德良堡,欧洲大陆的后门,因罗马皇帝哈德良建设此城得名。奥斯曼帝国迁都伊斯坦布尔前这里是首都,与希腊和保加利亚接壤,是难民自陆路前往欧洲在土耳其境内必经的最后一站,加迈尔正是从这里离开土耳其到达希腊。

年,海明威为《多伦多每日星报》从阿德里安堡发回了数篇现场报道,描述色雷斯难民经过埃迪尔内向东进入土耳其的场景,“筋疲力尽、蹒跚而行的男人、女人和小孩们用毯子盖竹头,带着财产在雨中摸索着向前进。”

8月30日,我从加济安泰普经伊斯坦布尔来到埃迪尔内。一早出发,抵达后找到酒店时天已黑下来。城市上空升起焰火,广场响起鼓乐声,举着彩旗、气球的游行方队兴奋的经过街道。今天是土耳其胜利纪念日。一位官员在广场中央振声发表演说,我钻进巷子深处,一片寂静。

土耳其与保加利亚边检口

第二天大清早我找到一辆的士去往15公里外的保加利亚边境。一路上车多人少,到了边境又是排队长龙。宽阔的边检口,百米外是保加利亚,再往前五百米是希腊。几年前边警与难民的冲突已经看不到,人们平静的等待开车出境。

折返再去往离市区5公里的希腊边检口。相比保加利亚边检口,这边规模小了三分之二,掩身道路树林里。我和路边执勤的一位青年女警交谈起来,旁边有个当地高中教师过来凑话。问及难民情况,这位男士抢答说,没有难民了,我们有警察守在这里,很安全。“毛泽东”,随后他用汉语蹦出这几个字,又用英语追加道,“好人”。年欧盟与土耳其达成协议,遣返非法进入希腊国境者,越境希腊的难民数量随后显著减少。

土耳其与希腊边检口

年,国际记者卡普兰来到埃迪尔内,海明威报道中的希腊难民换成了土耳其人——保加利亚将边界线上十万名土耳其人暴力驱赶回国。卡普兰探访了难民营,他为几个孩子拍了张照片,他们就像雕像一样,隐忍,毫无表情。

回来经过美丽的马里查河,这条源出保加利亚里拉山的河流目睹过数不清的难民从西逃到东,从东逃到西,现在成为城市的“网红打卡地”。从伊斯坦布尔来的汽车上,一位当地姑娘友好叮嘱我早上来河边餐厅用餐,“非常享受”,她露出陶醉之情。

回到伊斯坦布尔,在阿克萨拉依街区,我在一家面饼店前停下,推测做饼的男人也许来自叙利亚。果然,眼前的男人和加迈尔一样,从阿勒颇来,已经四年了,靠做叙利亚饼维生,家人都来了这里。

“喜欢这里吗?”一般。

“哪里好?”阿勒颇。

“什么时候回去?”战争结束。

他也是从基利斯边境来到了伊斯坦布尔。

叙利亚难民做的传统面饼

7、基利斯边境“别去别去,很危险。”

8月29日上午,当我从加济安泰普出发去基利斯时,曾向几个女孩问路。她们是当地大学生,一听我要去基利斯,一个劲劝告,“别去别去,很危险。”问她们喜不欢自己的城市,听到一声整齐的回答:“不!”姑娘们解释,部分原因是,有很多叙利亚人在这里。基利斯住有10多万叙利亚难民,而本城人口还不到10万,该市市长曾呼吁授予该城诺贝尔和平奖。

在检查站被扣80分钟后,警察拦了一辆过路中巴送我上车,请司机到站时提醒我。一位男警官忧伤叮嘱,“不要和不熟悉的男人约会,有事找警察。”

十分钟后终于到了基利斯市。车站口饭店里一位正忙活的员工隔窗向我羞涩一笑,我的亚洲面孔在这里更显突兀了。市区不大,信步走着,看见身边带头巾的女人,卖水果的大爷,咬着冰激凌的儿童,感受到一派正常的生活气息。来回逛了一小时,回到车站打车去往7公里外的边检口。

基利斯街头的儿童

基利斯街头小店里

沿途荒芜,偶有建筑孤零零杵着,司机不断示意我看,“叙利亚、叙利亚”。这个仍在战火中的国家现在隔得如此之近,我想象着加迈尔从对面越境而出的情景。

很快接近了边检口,初望过去不见什么人影。司机没往前开,自行左拐上侧面小道。一边是边检围栏,一边是种着橄榄树的土地,六百米外就是叙利亚村庄特勒伊赫查姆。他一直朝前开去,爬上一个开阔的缓坡,两个高高的岗亭矗立,一面土耳其国旗迎风飘展,我们闯入了*事管制区域。三个青年武装士兵过来问话,我赶紧朝其中戴眼镜的一位使劲微笑。这里是边防营指挥部,离叙利亚一百米。9月15日,几乎在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宣布叙利亚战争结束的同时,对面叙医院又发生爆炸,15人丧生。

士兵没为难我们。回到边检路口,看见围栏边坐着十几个人,脸上是疲惫的等待。“叙利亚难民”,司机道。

去往叙利亚边境途中

回到加济安泰普第二天,早上飞往伊斯坦布尔前,我又去了趟城堡草地。太阳刚刚升起,但夜晚停留的人们再次不见了。仔细张望,一颗树下,一个青年男子还躺着,微微翻了个身,铺着张很薄的旧毯子,上面搭着自己的衣服。他也将很快起来,加入城堡下匆匆上工的队伍。

不知道睡在萨拉热窝清真寺一角的穆赫,现在到了哪里?加迈尔这些天里也没再回复我,他最后的信里只写着一句,“我的生活破碎了。”

据联合国难民署公布的最新统计,全球难民人数已攀升至7千万。人们被迫因战争、暴力、迫害、人权等各种原因流离失所,没人能够担保,自己将来不会是下一个。

基利斯街头

地图:王有一照片:海达

注:本文人名除加迈尔外,其他均为原名变译。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文章已于修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分享 转发
TOP
发新话题 回复该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