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班。办公室一位美女走到我的办公桌前,说找我看病。
什么病啊?
发热待查。
那我就感兴趣了,发热待查是诊断学最有意思的题目。我说,那我就开始问诊了啊。
医生看病,第一步就是问诊。有的医生,一上来就拿脉,或者问两句就开化验单,几乎省略了问诊这一步,这样的医生有几个算几个,都不是正经医生。
经过仔细的问诊,得知以下情况:
同事上周六开始感到全身不适,自测体温低烧。因为在经期,小腹还有点痛,又自述吹空调过度,加上工作有点疲劳,自己判断有轻度痛经。但低烧原因不明,因为没有呼吸道症状,也没有泌尿系症状。决定休息两天观察一下,争取扛过去,没有吃任何药。
这样过了五天,发热有点升高,周身肌肉酸痛,脖子、肩部、腰部等都痛,仍然没有咳嗽、咽痛等呼吸道症状。颈部有点痛,自摸怀疑淋巴结肿痛。同事是资深护理专家,知道淋巴结如果疼痛,说明不要紧,只是炎症而已。她判断,会不会是淋巴结炎呢?仍然不紧张。
儿子看她难受,建议她吃点小儿感冒药。难以拒绝儿子的孝心,就吃了一点,出了一身汗。很多人发热后,就想出一身汗,仿佛出一身汗病就好了似的。我的同事却很清楚,出汗暂时退烧其实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不治病,还会烧起来。如果发热能够忍受,大多数情况下是不必退热治疗的。
同时,也吃了一天抗菌药物。
她抗了5天,因为无法判断发热原因,“接受”了儿子的建议,吃了一点退烧药和抗菌药物。我觉得这个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可能多数人在第一第二天就开始吃抗菌药物甚至吊水了。
今天,第七天,来找我看,到底是什么病呢?
我问诊时已经注意到她说的颈痛和怀疑淋巴结大。到了今天,全身其他部位都不痛了,唯有颈前部还有一点痛。目测其颈部,前面正中线两侧略微饱满,心里已经有点数了。如果我要扮演神医的话,这时就会下一个结论:亚急性甲状腺炎。古人有的说,望而知之谓之神也。
但我没有。触诊感觉,确实甲状腺有点大,无明显触痛,可以肯定不是淋巴结。
结合问诊、望诊和触诊,我说,可能是亚甲炎。这个病我二十几年前看过。
同事没有想到这个病,毕竟她没有转过内分泌科。对照教科书一看,临床特点丝丝入扣。好发于中年女性,发热加颈部疼痛,可有全身肌肉痛等*性症状。如果T3、T4增高,而TSH减少,就基本可以确诊了。去找内分泌医生开单查一下甲状腺功能吧。
到中午,化验结果出来了,如下,完全符合。
同时还查了血沉增快、白细胞轻度升高,都符合亚甲炎的临床特点。
接下来的治疗呢?
内分泌医生认为,该病是自限性疾病,症状已经在好转(无全身疼痛,仅颈部轻度疼痛),没有必要用激素。
我的观点也完全一样。不需要用任何药,静待其自愈就可以了。
同事也完全接受这个意见。
大家都清楚,这是一个自限性的疾病,绝大多数可以自愈,仅极少数会有一过性的甲减,永久性的甲减非常罕见。
回顾整个的过程,病人自己没有折腾自己,她的判断和用药都很理性,以观察和休息为主,迫于“无奈”吃了一次退烧药而已。而我和内分泌医生给出的建议也很精准,只做了应该做的检查,连胸部CT也没有做。更没有因为血象高一点就挂水抗生素。
这是一个干净清爽的治病过程。
余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