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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黛云肩起黑暗的闸门,放孩子到宽阔光明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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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鲁迅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中写道,觉醒的人们,应先解放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鲁迅用这个典故,心中充满沉重的苍凉。

肩起黑暗的闸门,放孩子到宽阔光明的地方

文/乐黛云

(苗族,年1月生,贵州贵阳人,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多年从事现代文学与比较文学研究。)

来源/本文为北京大学教授乐黛云于年所发表文章,原标题为《肩起黑暗的闸门——纪念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发表90周年》。

五四时期,最震撼人心的呼喊,就是“救救孩子”,肩起“黑暗的闸门”!“黑暗的闸门”典故出自通俗小说《说唐》。

这个故事说的是隋炀帝多行不义,民间英雄辈出。隋炀帝多方谋害忠于未来天子李世民的“反王”,最后放下城墙中的千斤铁闸想轧死各路英雄,但闸门一放下,就被一位绿林好汉撑起,成功地让英雄们杀出重围。然而闸门实在太重,好汉当即被压成肉泥。

年,鲁迅在“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中写道,觉醒的人们,应先解放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鲁迅用这个典故,心中充满沉重的苍凉。

他自喻为那位绿林好汉,愿意牺牲自己,愿意自己被黑暗淹没,而救出孩子,救出中国的未来。鲁迅发表于《新青年》同一期的另一篇文章《与幼者》中,鲁迅引用了日本作家有岛武郎的话:“你们该从我的倒毙的所在,跨出新的脚步去,向哪里走,怎么走的事,你们也可以从我的足迹上探索出来”。

这就更加深入显示了鲁迅写这篇文章的起因。

鲁迅认为,为了给孩子开辟新路,就要对危害孩子健康成长的一切污泥浊水彻底清扫,特别是对那些被封建思想*害至深的父母击一猛掌,因为他们是对孩子最亲近,影响也最大的人。

鲁迅批判的锋芒首先指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的“曲说”,指出这就是“退婴的病根”!

鲁迅说:“只要思想未遭痼蔽的人,谁也喜欢子女比自己更强,更健康,更聪明高尚——更幸福;也就是超越了自己,超越了过去。超越便须改变,所以子孙对于祖先的事,应该改变。”假如古代的单细胞动物也“无改于父之道”,不敢分裂繁复,那生物不能发展,世界上也就不会有人类了。

因此,鲁迅对于牺牲幼者的利益,以保全老人的做法深恶痛绝。年,他在《莽原》半月刊写了一篇文章,痛批《二十四孝图》,特别是对于“卧冰求鲤”,为了老人想吃鱼,就让孩子用体温化解冰冻来求鱼,“郭巨埋儿”,为了供养母亲,不惜将儿子活埋等更是痛加挞伐。

鲁迅认为,当好父母“是一件极伟大的要紧的事,也是一件极艰苦困难的事”。

要促成子女的发展,“开宗第一,便是理解”。中国人常将孩子误认为是“缩小的成人”,一切照成人的模式行事。“其实,孩子的世界与成人截然不同,倘不先行理解,就大碍于孩子的发达”,所以一切设施都应以孩子为本位,而不是把他们硬塞在祖先或自己为他们造就的模子中。

鲁迅强调“长者须是指导者、协商者,却不该是命令者。不但不该责幼者供奉自己,而且还须用全付精神,专为他们自己,养成他们有耐劳作的体力,纯洁高尚的道德,广博自由能容纳新潮流的精神,也就是能在世界新潮流中游泳,不被淹没的力量。”

然而,遗憾的是中国父母相传对待儿女的“成法”却“谬误甚多”。如鲁迅所指出,一种是锢闭,以为可以让儿女与社会隔离,以便不受影响;一种是教给他们恶本领,以为如此才能让他们在社会中生活;还有一种就是传授些周旋方法,教他们如何顺应社会,而自己又不吃亏。

完全“顺应”的结果便是“违反了合理的生活,倒走了进化的路”。鲁迅认为对待子女,最重要的心态便是“解放”二字。他提出“子女是即我非我的人”:因为“即我”——子女是从“我”分离出来的,所以“我”应该尽教育的义务,教给他们自立的、独立生活能力;因为“非我”,子女是人类中独立的一分子,所以“也应同时解放,全部为他们自己所有,成一个独立的人”。

总之,只有“理解”、“指导协商”、“解放”才能培育出优秀的后代,否则,我们的子女只能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全无独创性、了无生气的、大批量生产的复制品。

至于父母与子女的关系,鲁迅特别反对流行的报恩观点。

他指出“只须‘父兮生我’一件事,幼者的全部便应为长者所有”是非常荒唐的,特别是“因此责望报偿,以为幼者的全部理该做长者的牺牲”就更其堕落。他认为两代人之间的关系,主要的不是“恩”,而是“爱”。“独有‘爱’是真的”。挚爱幼子是一切动物的天性,绝无利益之心。

鲁迅说:“只要心思纯白,未尝经过‘圣人之徒’作践的人,也都自然而然的能发现这一种天性。例如一个村妇哺乳婴儿的时候,决不想到自己正在施恩;一个农夫娶妻的时候,也绝不以为将要放债。只是有了子女,即天然相爱,愿他生存;更进一步的便还要愿他比自己更好。”

鲁迅强调指出:“这离绝了交换关系、利害关系的爱,便是人伦的索子,便是所谓‘纲’。倘如旧说,抹煞了‘爱’,一味说‘恩’,又因此责望报偿,那便不但败坏了父子间的道德,而且也大反于做父母的实际的真情,播下了乖剌的种子”。

因为“恩”或“报恩”总是离不了利害交换的考量。鲁迅痛批那些自以为曾对子女好,就是对子女有恩,就可以索要报偿的人,把他们比作《世说新语》所记载的、用“人乳喂猪”的王武子。鲁迅说王武子所以对猪如此之好,如此格外施恩,无非是要猪肉肥美,好献于王公贵族,为自己谋利。

鲁迅的结论是:“我现在心以为然的,便只是爱”。父母生了子女,有天性的爱,子女对于父母,如果不被扭曲,也会有这种天性的爱,这决不是“什么恩威、名分、天经、地义之类”可以取代的。鲁迅认为中国历代“拼命劝孝”而孝子不多的原因,“便全在于一意提倡虚伪道德,蔑视了真的人情”!

在思潮激荡,社会问题汹涌的五四时期,为什么鲁迅对“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问题特别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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