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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2/2 1:08:00

有时候,一个地理名词的含义不只是地理本身,自带有人文内涵。中国人一提到“江南”这个词,眼前就会浮现出莺飞草长、才子佳人的景象。在西方人的固有印象那里,巴尔干这个词带有迷幻色彩,那里贫穷混乱、愚昧落后,盛产盗贼、异域美女和吸血*伯爵德古拉。

西欧人了解马其顿、鲁米利亚、达契亚(今天的罗马尼亚地区)这些古老的地理名词,而巴尔干这个词很陌生,它最初指一段叫赫默斯的山脉,商旅从中欧前往伊斯坦布尔必定经过此处。在19世纪之前,人们通常称呼那块半岛为“土属欧罗巴”,等土耳其人的力量衰落后,独立的各国纷纷采用巴尔干作为新的名称。

《巴尔干五百年》书如其名,简述了巴尔干的近代化进程,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直至当今21世纪,包含了人文、经济、社会万象。作者马克?梅佐尔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教授,写作风格犀利、直率,他凭借本书,荣获年沃尔夫森历史写作个人奖。

各族和谐的大熔炉

巴尔干(Balkan)在报纸上印版的那一刻,就是暴力、野蛮的代名词,新闻记者哈利·德温特在年说:“这个词生动地描绘了,从亚得里亚海到黑海之间,一些荆棘丛生、无法无天的小国。”在这块面积仅仅相当于法国的半岛上,拥挤着大大小小近20个民族。保加利亚人顽强、勤劳、节俭、沉默寡言,以倔强著称。当地有句谚语这样说:“保加利亚人可以坐在牛车上捕猎到野兔。”黑山男子性格剽悍以战死为荣,最常用的嘲讽句子是“你家列祖列宗全部死在病床上。”罗马尼亚则民风放荡,喜好靡靡之音,连部队*官都涂脂抹粉,注重穿衣打扮。在希腊北部第一大港口萨诺尼卡,街上的擦鞋童会说六种语言,由于土著族群互不相让,以至于让外来移民的犹太人成为城市里最大的族群。每个民族有着不同的风俗习惯,希腊人在头顶留一圈头发,其余全剃光;克罗地亚人剃掉半边头发,留着另外半边自由生长;匈牙利人只留额发;波兰人留短发;土耳其人只留一缕长发。

18世纪英法的旅行家到了巴尔干,本以为那里是宗教战争的前线,却发现各族和谐相处。希腊人模仿阿尔巴尼亚的装束打扮,达尔马提亚低地的婚姻市场上,漂亮姑娘宁可嫁给土耳其人,也不会嫁给高地牧羊穷小子。有个新教徒游客去马其顿西部,问农民信什么,他们一边在胸前画十字,一边回答:“我们信先知穆罕默德,但同时崇敬圣母玛利亚。”

苏丹实行开明的宗教宽容*策,不强迫臣民改变信仰。碰到长久干旱无雨,住在雅典的土耳其人到帕特农神庙祈祷。年有位奥斯曼总督为了建造清真寺炸掉宙斯神庙的一根柱子,这个官员因此而撤职受罚。米哈德帕夏由于袒护基督徒,被土耳其人暗地里称为异端帕夏。

帕特农神庙众多族群相互通婚、改宗,形成了新的品种:多米梅(Donmeh从犹太教转化而来的穆斯林)、波马克(Pomaks信奉伊斯兰的保加利亚人)、卡拉曼利(Karamanlika以土耳其为母语的希腊人)。

奥斯曼进*欧洲后的第一个世纪,战乱逐渐消弭,开垦的土地增加了。各种经济作物得到栽种,柑橘、番茄、桑葚,尤其是棉花,它需要昂贵的灌溉设备。如果在战争时期,农民有上顿没下顿,尽可能种植小麦农作物。

传统印象里,土耳其的统治带有马背民族的残暴特征,孟德斯鸠等启蒙大师批判苏丹的个人独裁。本书作者马克?梅佐尔提出了新颖的观点:奥斯曼摧毁了原有的基督教权贵阶层,东南欧农民比普鲁士、匈牙利的更加自由,反倒是受奥斯曼控制较弱的多瑙河各公国,仍保留了剥削最重的农奴制。

土耳其制度规定,*功官僚仅占有农产品,但不能占有农民,以防地方势力尾大不掉。巴尔干有众多名山大川,非常适合隐蔽逃亡,农夫如果感到赋税过重,可以方便地跑到附近山地,山民卖木炭、建筑木材,还有雪块,谋生路子非常广。萨里·穆罕默德帕夏曾告诫属下:“向农民滥征税,如同取走大厦的底座基石来盖屋顶。”

东南欧向帝国提供了三分之二的财*税收,部分产棉区购置机器,发展纺织业,有了初步的工业化。由于国防需要,土耳其跟奥地利、俄罗斯争霸,*工产业也异常发达,巴尔干出产的刀剑、枪械,长期处于业界先进水准。然而到了19世纪,西欧各国相继开启工业革命,大工厂迸发出更强大的生产力,最终挤压掉东南欧的本土产业。

穷山恶水难发展

年,伊斯坦布尔的规模、人口超过了所有西欧城市,伦敦、巴黎的常住人口还不到20万,为什么是英法率先进入资本主义?除了人事原因外,巴尔干的天时地利过于恶劣。高耸的山脉阻挡了海风,造成降雨量不平衡,有些地方土壤很肥沃,但受苦于缺水,莫纳斯提尔平原丰腴而湿润,却被群山环绕,道路凹凸坎坷,粮食很难外运。

黑山的克拉辛每年平均降雨量㎜,再往东一点的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降雨量只有46㎜。黑山是欧洲最干旱的地区之一,水道在夏季枯竭,留下满是岩石的河床,土地干龟裂,直到年仍有人渴死。

到了罗马尼亚,气候又是另外一幅模样,这里寒冬漫长,月平均气温在0℃以下,显示出典型的亚寒带针叶林气候。行人在林区赶路,路边的橡树冠遮蔽天空,穿越过程中障碍重重。奥地利大使本尼迪托·兰博抵达伊斯坦布尔,发现京郊附近森林遍布,未经开垦。整个巴尔干地广人稀,年其人口密度只有法国、意大利的一半,荷兰的三分之一。

半岛最糟糕的地方还属黑塞哥维那,地上撒满了破碎的石灰岩,寸草不生,景象苍凉。

当地民间传说,上帝创造世界,大功即将告成,却发现袋子里还剩下很多岩石,于是把它全倒在一小块荒凉的旷野,就这样黑塞哥维那形成了。

美丽的景色并非没有,多瑙河风光旖旎,蓝天碧空。但从商业角度来说,这条河中看不中用,下游河段过于曲折,湍流急促,水位较浅处每年结冰两三个月,不能像塞纳河、莱茵河,起到交通大动脉的作用。

19世纪英国人亨利·托铎沿河旅行,惊讶地发现两岸没有繁荣的城镇,巴尔干的房屋大部分是木造的,人们很晚才从北欧那里学会砖石造屋,车轮、马蹄铁等技术也都是外来引入的。多瑙河的入海口在半封闭的黑海,无法跟地中海沿岸地区通商。前往伊斯坦布尔的商队、外交使节,只能在多瑙河走一半路程,接下来通过颠簸的陆路才能到达目的地。

即便铁路发明后,陆地交通网依然落后,巴尔干地貌崎岖,不像西欧那样平原万里。年代希腊每平方公里只有21.9公里的铁路,法国则有97公里,德国公里,比利时公里。

年罗马尼亚电影《喝彩》,对19世纪的还原度很高克罗地亚的沿海地区,跟内陆的塞尔维亚人贸易较少,不如跟威尼斯来得密切,这也成为两族关系冷漠的原因之一。*队出征只能用最原始的畜力,奥斯曼围攻维也纳时,动用了驴、骡子、水牛,还有特别武器——骆驼。

它是从阿拉伯沙漠带过来的,耐渴性情沉稳,能够背负重物走过泥泞的巴尔干地区。到了20世纪初,这些骆驼成为招徕游客的奇观。

红与黑的20世纪

巴尔干各国独立后,采取积极干预措施,像钢铁厂等大型重工业,只有*府能够投资。国家成为最大的资本家,食盐、火柴、烟草纳入行*垄断产品。在奥斯曼治下,工商业大多由犹太人操持,犹太民族极富经济头脑,把持金融放贷、汇率变化,也正因此犹太人遭到格外嫉恨。在巴尔干各国的独立进程中,损失最大的不是奥斯曼帝国,而是犹太商人。

年罗马尼亚一个村庄里,佃农跟犹太高利贷者发生冲突,导致了全国性的农民暴动,1.1万人的死亡。巴尔干的反犹主义正好配合了纳粹的兴起,年代的经济大萧条后,法西斯团体纷纷冒出来,罗马尼亚的“铁卫团”、克罗地亚的“乌斯塔莎”、匈牙利的“箭十字*”。年巴尔干半岛的犹太人有85.6万,经过二战的清洗,人数不足5万。

匈牙利的“箭十字*”东南欧地区从民族大熔炉变为欧洲的火药桶,两次巴尔干战争的主战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策源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兵家必争之地,一百多年来巴尔干发生了八场大战,小规模冲突不可数计。

这缘于巴尔干各国经济的先天不足,官办企业的盛行,导致中产阶级依附于权势,没有自主独立性。农业主阶层成为*坛的主力,土地的小规模经营使得农民更倾向于种植经济作物,一旦国际市场有变,很可能血本无归。年轻人希望在机关部门谋取一官半职,而不是兴办实业。

巴尔干的代议民主制因而软弱无力,保加利亚农业联盟在选举中大获全胜,然后被一次*事*变颠覆;罗马尼亚国家农民*执*两年之久,*魁跟国王发生争执,只能辞职;克罗地亚农民*在两次大战期间逐渐边缘化。

异族成为*治失败的撒气桶,几乎每经历一次经济危机,极端分子就会发动一次排外运动。保加利亚独立前,土耳其族占人口的1/4,一战结束后下降到14%,希腊吞并色萨利省后,穆斯林人口从4.5万下降到三千人。美国总统威尔逊提出了公平人道、善待少数民族的十四点原则,意大利外交部长不屑道:“世界会因为几个外交官的室内谈判而改变吗?去巴尔干测试一下十四点吧。”

希特勒和南斯拉夫王子保罗二世对于巴尔干人来说,铁幕虽然把他们隔绝封闭了,但至少给以稳定和工业化。二战中苏联红*摧毁了法西斯*权,带来了本国的制度。年保加利亚的工业产值终于超过了农业,贝尔格莱德成为人口百万的大都会,罗马尼亚的文盲率锐减。福利国家体制覆盖了整个东南欧,平民能接受大学教育、医疗保险。

传说中的罗马尼亚吸血*伯爵城堡,现在成为旅游景点冷战五十年是巴尔干历史上最安定的时期之一,在苏联解体后的短暂震荡,各国相继恢复了民主和繁荣,连前南斯拉夫地区也已经硝烟散尽。人们绝不会想到今天的西欧频发恐袭事件,而巴尔干如此安全,跟欧洲火药桶这个外号彻底再见了。

文/柳展雄平成二十九年获月发表于《凤凰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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